CP 万千 隐素all

本章万千主场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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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步入神殿的那一刻，叶小钗便发现暗处中隐藏着一名不凡的剑者。

阿虚夜殿的守门人“鹰刀燕剑”已经算得上一流的高手，但这名剑者的根基还要再上一层，即使是叶小钗自己，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他。日盲族内竟有这样的高手，叶小钗微微吃惊，却见那名剑者抬起眼睛，与他视线相对。

目光相触的那一刻，叶小钗才看清那人的面容，他形貌英俊，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，紧紧地皱着眉头，目光却是锐利的。

千叶传奇似是有所察觉，转头对那剑者道，“长空，你带叶将军出去转转，让我与素皇叙旧。”

那名剑者恭敬地点头，对叶小钗自我介绍，“万古长空。”想必这就是他的名字。叶小钗也向他颔首，跟着他离开夜殿。

素还真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，意味深长，“真是一把好剑。先生恐怕费了不少心血。”

“他值得。”

万古长空带着叶小钗走在一条小径上，这条小径弯弯曲曲，一路延伸向远方。两人停在一处凉亭外，万古长空说，“这处亭子，能看见日罗山所有的风景。叶将军要去看看么？”叶小钗不好推辞，便同他进入亭中坐下。从亭中向外眺望，视野极为广阔，能望见很远之外的山头。更妙的是，这亭子正对着远方一处瀑布，正如诗中所言，“飞流直下三千尺，疑是银河落九天”。

但身为习刀练剑之人，叶小钗对万古长空背上所负之剑显然更感兴趣。但佩剑对于剑者而言，是不亚于性命的存在，一般都不可轻易出借。他欲言又止，倒是万古长空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，主动将佩剑解下，递与他看。叶小钗又惊又喜，便也解下随身净业之剑，与他交换。

这把剑可有名字？叶小钗在沙地上写道，他不能言语，与人交流一般借助文字。他的字并不像文人那样娟秀，但胜在齐整，一笔一划，竖是竖，横是横，看来很有一种童稚的韵味。

“创世。”

此剑比之寻常的剑，剑身略为长些，剑柄处的花纹华丽繁复，整把剑显得很是张扬，却粗中带细，与一般中原铸剑师所推崇的清雅秀美大为不同。更为奇怪的是，这把剑上萦绕着一股魔气……叶小钗皱了皱眉，这股魔气，与净业上的魔气有着微妙的差别。净业是他昔日沦落魔界之时，狼主补剑缺亲手为他所铸，虽说未受魔端感染，但难免沾染魔气。眼前这把创世应非来自魔界，可这魔气又是从何而来？

叶小钗犹豫片刻，还是问了出来。

“这把剑是炎山铁族所铸，由于所用的材料诡异，故而含有魔气，至于这魔气何来，我也不清楚。”万古长空将净业之剑还给他，“这是一把好剑。”

万古长空寡言，叶小钗亦不善于言辞，二人便只坐在凉亭之中，静心欣赏美景。此时天朗气清，惠风和畅，时不时能看见一行白鸟自高空飞过，留下一痕优美的弧度。一时间，只能听到那瀑布的水落之音，一阵一阵，如同暴雨。亭中两人虽无言语，但气氛并不尴尬——这便是高手之间的融洽。

良久，万古长空忽然开口：“叶小钗，你为何要追随素还真呢？”

叶小钗虽然觉得这问题略显突兀，但还是老老实实写道：我与他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。又补了一句，我认同他所追随的理想。

万古长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“原来如此，多谢你。”

此时恰有人来通报，“守护者，太阳之子叫你回去！”

万古长空便对叶小钗说，“他们应该是谈完了，我们也回去罢。”便原路走回。

他二人到达夜殿的时候，千叶传奇刚好与素还真道别，“尚有最后一事，伏龙先生的两位故友如今居住在止浪波，素皇若是有心，不妨前去探望。”

素还真略感意外，这些年他也曾派人寻找月灵犀与饶悲风的下落，却是不了了之，没想到千叶传奇竟知晓此事，“多谢先生。”

“伏龙先生也算是日盲族的恩人，千叶对他之牺牲亦感遗憾，相信你心中之痛更甚于我。”千叶道，“时候不早，素皇也该起程，请。”

素还真向他虚行一礼，便由银绝领着离开，叶小钗紧随其后，几人如同来时一般下了山。

素还真离开后，千叶传奇便外出散心，万古长空跟着他，竟又回到了那处凉亭，只是那桌上新摆了一具古琴。

千叶传奇生来天赋异禀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，虽然是精通，却远远谈不上爱好。他一贯如此，只将这些风雅之物当做闲时消遣，纯熟之后便丢弃，虽然也有一些文人风花雪月的情怀，却不足以让他沉迷此道。

那句古琴他只弹奏过一次，之后便不再启用，今日居然重新取出，可见他的心情与往日之不同。

千叶传奇的琴声如同他的茶艺，只能用一个词形容，“完美”。这样的完美，多一分则太过，少一分则不足。但今日的琴声却不复以往的清正淡泊，反而是过于昂扬潇洒，这首曲子本来舒缓而清雅，但千叶传奇奏来，却是多了几分得意与张狂，如同一曲战歌，带着激昂的斗志，以及少年人特有的自信风采。渐渐的，连远处瀑布水落之声都被琴声盖去，飞鸟似乎也被这琴声惊动，不停地在空中盘旋，不肯离去。彼时他二人身处高山之巅，一眼望去，群山也显得渺小，仿佛天下尽在眼底，触手可及，不免心生壮志。

万古长空虽然于琴一道可说是一窍不通，但凭借剑者多年的敏锐直觉也能察觉太阳之子今日的不同，待千叶传奇一曲奏罢，谨慎评价道，“你今日的心境似有不同。”

“素还真比想象中趣味得多。”千叶传奇轻轻拨弄着琴弦，只发出一丝丝低喃，“你见过叶小钗了？”

“刀狂剑痴名不虚传，虽然没有与他交手，但能驾驭净业之剑，足以体现他的剑之造诣。”

千叶传奇哦了一声，道：“你似乎心有疑虑，仍在疑惑于你的过去吗？”又说，“同为没有过去的人，我能理解你的迷茫，但你身份有别于旁人，切勿沉溺其中。”

万古长空低头不语，既不承认也不否定，只是沉默。

他第一次见到千叶传奇，是在一个寂静的雪夜。

千竹坞的每一个风铃下，都系着一张写有名字的纸条，在无数个雪夜，这些字条同铃铛一起在风中摇曳，如同一缕缕竹的魂灵，无声地倾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
他的姓名亦在其中。

竹屋中点了油灯，暖黄带红的灯光充斥着竹屋的每一个角落，显得温暖而使人懈怠。他循着铃声出门，却看到一个猩红的人影撑着一把红伞，独立雪地之中，好像白纸上一抹红痕一般触目惊心。红衣人转过身来，一张十足美艳的脸孔，美得雌雄莫辨，是一种沾满血腥的诡异之美。

“天冷风急，公子大病初愈，还是不要出门的好。”红衣人开口，连声音也是阴柔的。

他茫然而顺从地退后两步，复又进了竹屋。墙壁上挂了幅红兰，在昏暗的灯光中好像一丛跳动的火焰，又像一团凝滞的血迹。

“姑娘，”他试探着询问，“这是哪里？”

红衣人身形一滞，微微惊讶地看着他，笑道，“公子，你来过此地的。”

“但我确实没有丝毫印象。”

红衣人仰天大笑，“果然如此！在下医邪·天不孤，受人之托医治公子，如今公子已无大碍，我也该通知那人，失陪了。”说完便要离开。

他伸手要拦，天不孤却只是道，“公子暂且宽心，不日便会有人来接你。届时不论多少疑问，只管问他便是。我早一步离开，公子不也早一步知道答案么？”

“我只问一个问题。”无名之人道，“我的名字是什么？”

天不孤微微偏了头，像是听到了一句很有趣的话，“万古长空。”

“何处秋雪临，咫尺愁风引，朝来入庭竹，孤客最先闻。

绿阳芳草长亭路，年少抛人容易去，楼头残梦五更钟，花低离愁三月雨。”

烟波江上终年雨落不断，烟雨朦胧间别有一番寂寥阑珊的景致，天不孤一人独坐江畔，也不撑伞避雨，此刻他身边无一物傍身，只是身侧一个托盘上盛着两个朱红的杯子。只可惜雨水太盛，早认不清杯中为何物了。但不管是茶是酒，此刻也都变作了雨水，没有什么差别。

“无情不似多情苦，一寸还成千万缕。天涯地角有穷时，只有相思无尽处。”风雨声中，只听见一人曼声相和，随即一把黑伞遮住了天不孤头顶上的那一小片天空，那人随即坐下，拿起托盘中一只红杯静静观赏。远远看去，确实是一幅美丽和谐的画卷。

“先生来的好巧。”

“是大夫守时。”千叶传奇道，他与天不孤早有约定，此时不过是按时前来罢了。

天不孤只低头轻笑，望着不断流逝的江水。逝者如斯，不可追也，念及此处，他缓缓开口道，“万古长空已经醒来，今后他将是完全的传奇。”

“嗯……大夫话中有话。”

“起死回生这等违逆天理的奇迹，可不是随意使得。若不如此为之，他只有三年可活。”

千叶传奇与他视线汇集一处，淡然道，“自己割舍不掉的，上天替他割舍。这是他的福分。日后，他将成为传奇最美的一页。”

“天不孤便在此端看先生之传奇了。”

千叶传奇笑了笑，“大夫，请了。”他的笑一向骄傲疏离，今日却是由衷，甚至有一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期待，这使得他这一笑显得尤为可亲。

“无情不似多情苦……你说是不是呢？”

天不孤轻笑一声，倚着柳树静静阖上了双眼。

万古长空坐在竹屋中，盯着油灯中那一点跳动的火光，心中没来由生出一丝不安，竹屋并不大，可天不孤离开后竟也显得空旷起来。他刚刚苏醒，对往事一无所知，此时更多的是迷茫，只盼着天不孤口中的那人到来，以解疑惑。

忽闻屋外风声大作，伴杂着风铃的脆响，叫人心惊。他推开门去，走了几步，看见一名华服少年，撑着把格外宽大的黑伞在竹下。风雪那样大，他却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雪中，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，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。

竟是这样年轻？

“万古长空。”那少年开口，“吾名千叶传奇，乃是日盲族的太阳之子，赋予你名的人。”

执着黑伞的少年说，他的头发比这黑夜还要黑，皮肤却是极其苍白，如同这雪夜，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。

“太阳之子，千叶传奇……日盲族。”

“是，我是来接你回去的。”

他点点头，突然觉得让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头的人撑伞不太合适，就接过伞柄。这把伞真的很大，足以遮蔽他们头顶的天空。他与少年并肩而行，在雪地上留下一对对脚印，好像一串珠子，连连不断，又像一条小径，通向未知的远方。

雪落无声的千竹坞，有什么人轻轻笑了一声，似是讥讽，又像悲悯。

　　TBC